第二百六十七章 可以回去了(1 / 2)

暖青寒 夏不疑 3305 字 16小时前

月明星稀,下河村万籁俱寂,唯余风声。几声犬吠有气无力,旋即沉落,连狗都倦了这漫漫长夜。

三道身影隐在欧铁匠院外的草垛后,就着凉水啃米糕。

开阳狼吞虎咽地吃完,拍掉手上的碎屑,心疼地压低声音抱怨:“修和,你出手也忒大方了!咱们的老本都快让你赔给那老铁匠了。话都套明白了,还给银子?这不成赔本买卖了么!”

许正目光始终锁定不远处的篱笆小院,声音低沉而平静:“查案用谋,待人用诚。欧家祖上是戚家军的军匠,他们打的刀,是曾在战场上为抗倭将士挡过刀锋的。冲这份融入血脉不忘本的匠人气节,这银子也给得不亏。”

他略微一顿,继续道:“更何况,他那身手艺和记忆,是我们解开谜团唯一的钥匙。于情于理,都值得一份敬重。”

鹿鱼听了,在一旁点头帮腔:“就是!开阳哥,二爷常说,事要办,但心也要过得去。”

许正眼含赞许地看向鹿鱼,嘴角微扬:“小鹿鱼越发机灵了,话都说到了根节上。”

开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,哼了一声:“可咱们手头的银子不多了咧!前几日给陈氏一笔,今日给这铁匠一笔,京师不知何时能回,咱们往后得喝西北风了!”

许正头都没回,声音里夹着几分调侃:“我怎么记得,某人在清水巷,‘慷慨’地赏了那老乞丐一袋钱呢。”

鹿鱼不解地侧首问:“啥老乞丐?为啥给老乞丐银子?”

“那老乞丐见我们一日未获分文,便从自己讨来的钱里分了三个铜板给我们。开阳这是投桃报李呢。”许正唇角含笑,睨了嘴硬心软的开阳。

开阳被戳破,梗着脖子嘟囔:“哎呀,那老乞丐遇到我算是撞大运了。三个铜板可是换了小爷一袋碎银呢。”

许正与鹿鱼齐齐冲他比了个大拇指:“仗义!”

“修和,难得见你有心情说笑,前几日脸还绷得像块石头。”开阳略显尴尬地岔开话,又囫囵塞了块米糕,“说正经的,今夜守在这儿,你是觉着那铁匠身边还有人?”

鹿鱼摇头接话:“他自己说的,瞎了这么多年,早就能自理了,做饭倒夜壶都不在话下。”

“怪就怪在这儿,”开阳抚着下巴,眉头紧锁,“我顺手摸了下他屋角的米缸,竟是满的!指上一捻,还是顶好的新米。”

“嗯。”许正微微颔首,目光锐利地扫过小院,语气带着一丝看穿真相的敏锐,“一个独居盲叟,米缸常满,尚存腊肉...这光景,绝非邻里接济所能及。”

他看向两人,声线压得更低:“下河村家徒四壁者居多。能让他过得如此安稳,必是有人...定时供养。”

开阳眼中精光一闪:“所以...供养之人,今晚会来?”

“是。还有,欧老隔日服药,屋里却找不到半点药渣。”许正目光锐利如鹰,声音几不可闻:“药渣会暴露药材,必是有人定期清理,不留痕迹。”

“幸好,今日的药包尚在。”他取出那个皱巴巴的浅黄药包,“此包用了沉香药粉防潮,乃是官药供奉手法。如此讲究,绝非乡野郎中所为。”

二人凑近,一股清雅沉香幽幽传来。

“虽不知全方,但川贝的清香过后,隐约可辨一丝幽微的甘苦参香,这是上等花旗参独有的气味。”许正轻嗅,“欧老在大火中逃生,你们听他呼吸声沉涩不畅,喉间总有细微嘶鸣,气息短促。这是火毒灼伤肺络,痰瘀阻滞气道,乃当年浓烟入肺留下的终身痼疾。”

“而此方中的花旗参益气养阴,川贝润肺化痰,正是针对‘火毒伤肺’的慢性调理之法。”

他指尖在药包边缘一搓,将油纸对准月光:“再看这纸,压有松纹暗花,是官制印纹纸;一角钤印虽残,但‘苏’、‘李’二字可辨。川贝价昂,花旗参更是舶来珍品,能用此纸此药者...”

他语声一沉:“必是姑苏城内的官药供奉——李氏药铺。唯有他家,才有这般手笔。”

“是了!”开阳恍然大悟,“咱们上回查过这个李氏药铺,就是那个齐嬷嬷的老家!他家的药可不便宜。”

许正颔首:“正是。一个孤苦盲匠,这笔开销从何而来?必是有人长期供养。”

“而当咱们试探用药之事,欧老明显刻意回避。”许正语声笃定,目光如炬,“既需隔日服药,而今日窗台只剩空包...今夜,必有人来!”

时近三更,万籁俱寂,下河村沉入梦乡,唯余冷月清辉洒地。

一道黑影踏着浓重夜露,悄无声息地潜至欧铁匠院外,如鬼魅般融进篱笆阴影,只余一双透着野兽般警惕的眼睛,在夜色中发亮,耐心扫视。

确认四下无人,他方才轻推开虚掩的篱笆门,侧身闪入。凭借记忆在沉黑暗夜中准确走向窗台,将新药包熟练放好。随即侧耳贴近窗缝,屏息凝神,直至听见屋内那艰难的呼吸声平稳如常,方转身离去。

许正朝暗处打了个手势,几人如轻烟般悄然尾随。

送药人的身影在月色下几个起落,便消失在村外一片乱石嶙峋的丘陵后。

眼前赫然是一片巨大的废弃采石坑,宛如大地上一道深刻的伤疤。坑内积水成潭,幽深莫测,映照着惨淡的月光;峭壁上布满了人工开凿的斑驳痕迹和数个幽深矿洞。

送药人熟稔地绕到采石坑最深处,拨开一片密不透风的爬山虎,身影一闪,没入岩壁上那道近乎垂直的狭窄裂口。

许正几人紧随其后,侧身挤入狭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