恰昨日又听闻意贵妃宫里的一个婢女被封了御女,更是满心气恼无处宣泄,也不再顾及中宫之体,即下旨晓谕六宫,皇贵妃乃群妃之首,位亚坤宁,侔于副后,即日起当行晨昏定省之制,不容有误。
嫔妃们素知皇贵妃脾性,见她如此急声厉色地传了旨意,即便心有微词,却也不敢有所违逆。因而翌日一早,便已丽妆严服齐齐侯在了璟元宫外。
以意贵妃为首,嫔妃们依序入殿,随后按列排班,在女官高唱之下行四拜礼。
皇贵妃高坐于铺着孔雀羽垫的宝座上,眼睛似抬未抬,目光悠悠落在下首俯身叩拜的意贵妃身上,徐徐瞥过她身上绣着云霞孔雀纹霞帔,朱唇微微提起。
“免礼吧。”她淡淡扬声。
待众人起身,宫女们端来錾花银盘,将盘中茶盏一一放到嫔妃身旁,而后福礼退下。
皇贵妃今日着了一身深青纻丝绣九等重雉翟衣,冠以九翚四凤花钗九树为饰,俨然是受册时之礼服,而非燕居服。
皇贵妃今日如此郑重其事,想必是要借此立威了。宋湘宁淡淡垂眸,心中思忖。
她揭起茶盖,轻轻吹了吹浮上的茶叶,浅浅啜了一口,随后便听上面一道丽音嫋嫋而起:“昨儿听闻宫里又多了一位新人,不知是哪位妹妹?”
洛御女连忙起身行礼:“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。”
皇贵妃也不急着让她免礼,也并不望她,只抬眼睇向意贵妃,似笑非笑:“到底是贵妃姐姐会调理人呢,平日里教饬着宫里的姐妹们不算,还要涵育这么些娉婷娇俏的姑娘送到皇上跟前伺候,真是贤良淑德。”
卫昭仪掩帕轻笑:“娘娘见了宫里新来了个妹妹,心里高兴得不得了,倒是乐而忘仪了。如今娘娘已是皇贵妃之尊,位同副后,满宫里除了皇后,谁还担得起您一句姐姐呢。”
皇贵妃笑吟吟道:“妹妹说的是,本宫一时欢忻失度,竟忘了礼不可废。昔日意贵妃位在本宫之上,时时提点训导本宫,不容一丝行差踏错。到底是本宫浑忘了,今时可不同往日。贵妃妹妹勿要见怪才好。”
意贵妃并不愠恼,端庄含笑:“娘娘敦睦六宫,恩洽嫔御,乃是臣妾等之福气,何来见怪一说?”
洛御女双手叠于腰际,半蹲着行礼,早有些按捺不住。而见皇贵妃春风满面地和高位嫔妃们说着话,她也不敢冒失插嘴,亦不敢自顾自起来。一时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只得生生受着。
还是程淑容见她如此心有不忍,踟蹰几分,方对着上位欲言又止道:“娘娘如今御摄六宫,翊佐坤仪,为臣妾等所不及。可要赐洛御女拜礼为遇?”
所谓拜礼,源自于民间妾室登堂拜见主母时,主母为表嫡妻之度而赐下的贽礼。而宫中若有秀女入闱,合宫陛见时,皇后亦会赐以恩赏,以示懿范贤垂。现今程淑容此言,无疑是恭维奉承皇贵妃。果然皇贵妃面上显出欣愉之色,她解颐一笑:“久不见姐妹们聚在一块儿,只顾着说话,倒是忘了洛御女的礼还未受呢。”她微微抬首,示意宫女,“还不快将洛御女扶起,将本宫备下的礼呈上来。”
宫女端上来一个紫檀木承盘,上头搁着一个青白釉菊瓣纹印花盒,打开却是一方翡翠双鱼纹花蝶耳活环洗,玲珑剔透,意趣非常。看着十分清雅,不似宫里的金银玉器,倒像是文人墨客的房中之宝。
皇贵妃眼波微曳,丹唇挽出一缕莞尔之色:“意贵妃虽出身西梁,却经明行修。不知洛御女久得意贵妃调教,是否也是胸罗锦绣之人呢?”
洛御女有些窘迫,赧然道:“娘娘抬举,嫔妾寒微之身,只不过堪堪认得几个字,岂敢称胸罗锦绣。”
皇贵妃颔首:“倒也无伤大雅。本宫听闻你曾是御前宫女,想来这添茶研磨的活计也干了不少,定是比这些养尊处优的姐妹们要擅长许多。你既承皇上与贵妃所教,做奴婢的最忌忘主,你若识礼,便当将这份恩德铭记于心。本宫今日赐你此物,也是为了提点你,莫要忘了前时的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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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古典文学中的特殊称谓,常借指婢女,元代杂剧《东墙记》中即有“更唤小梅香,快侍候“的表述,《水浒传》第五十六回“两个梅香,一日伏侍到晚“的描写印证了这一用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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宸衷:代指帝王的心意,也借指帝王。本文取前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