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手臂依旧环在胸前,姿态看似懒散,可脚跟已悄然压低,重心沉入腰腹,像一张拉满却未放的弓。
那双眼睛,锐利如刀锋扫过磨刀石,目光织成一张无形密网,将笼中女孩从蜷缩的脚趾到微微抽动的耳廓,每一丝细微的动静都死死锁住。
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曲起,指节泛白,看似放松,实则蓄着千钧之力只要那枯瘦身影有丝毫扑击的征兆,她的手便会在零点一秒内撕裂空气,将刘春和拽回身后。
她不在乎这小鬼头用什么法子去碰那深渊。
她的底线只有一条刘春和是自己小弟的孙子,任何可能伤到他的动作或念头,都必须在萌芽前,被她亲手掐灭。
而刘春和,仿佛全然不知身后那如山岳般沉凝、冰冷却饱含守护的力场。
他抱着旧玩偶熊,小小的身体顿了顿,像是在心底默念着什么,又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准备好了。
然后,他缓缓地将玩偶熊那条毛茸茸的胳膊,从能量栅栏的缝隙中,一点点探了进去
只伸进一小段,不多不少,像是递出一只试探的手。
时间,仿佛被拉长成粘稠的糖浆。
篝火跃动的橘红光芒,温柔地洒在熊棕褐色的绒毛上,勾勒出它圆润的轮廓,也映亮了笼中那张枯瘦脏污、写满野性与惊惶的小脸。
女孩的身体猛地一僵,如同被电流击中!
她那双猩红的“眼睛”骤然收缩,死死盯住那从铁栏缝隙中伸进来的、毛茸茸的熊臂,喉咙里立刻滚出低沉沙哑的“呜呜”声,像野兽护食前的警告。
她空着的手紧握成拳,指甲嵌进掌心,身体本能地向后缩去,背脊弓起,摆出防御的姿态,仿佛那柔软的玩具是毒蛇,是陷阱,是这残酷世界又一个虚伪的谎言。
所有人的心再次被狠狠攥紧。
迟沐屏住呼吸,肌肉绷紧,小丫瞪大眼,手不自觉地捂住了嘴
刘富贵忘了动作,只死死盯着孙子的背影;猫饼的尾巴僵直,绿豆眼一眨不眨。
可就在这剑拔弩张、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一切的寂静中——
几秒后,那低吼声竟如潮水般退去。
从凶狠的“呜呜”,变成断续的“嗬…嗬…”,带着困惑,带着迟疑,最终,彻底沉寂。
她弓起的背脊,似乎也微微放松了一点点。
她小心翼翼地,向前探出一点身子,像幼兽第一次面对陌生的食物。
那只紧握的、指甲漆黑的小手,颤抖着,缓缓抬起,悬在半空,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。
然后,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——
她,用指尖,极其轻微地、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谨慎,触碰了那毛茸茸的熊臂。
轻如羽毛。
一触即分。
仿佛那不是玩具,而是易碎的梦。
她猩红的“眼睛”死死盯着自己的指尖,仿佛那上面沾上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。
喉咙里发出极细微的、近乎呜咽的气音,像是从灵魂深处被遗忘的角落,翻涌出一丝久违的、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渴望。
她又试了一次。
这次,指尖停留得稍久了些。
那粗糙、干裂的指腹,轻轻摩挲着柔软的绒毛,动作生涩,却透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。
她那张因长期嘶吼而显得狰狞的小脸,竟在这一刻,奇异地松弛下来。
那层根深蒂固的暴戾,仿佛被这柔软的触感悄然融化,露出底下被深埋的、属于“人”的懵懂与茫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