炭火在逼仄的地窖中噼啪作响,跳跃的橘红光焰将每个人的影子拉扯得又长又扭曲,映在斑驳的石壁上,宛如一尊尊沉默的雕塑。
凌晨四点,距离决战时刻仅剩两小时。
地窖里的空气紧绷如弓弦,唯一的声响,是苏清叶将最后一口干硬的红薯饼咽下的细微吞咽声。
那块见证了盟约与承诺的焦糊食物,在每个人的胃里都化作了一团温暖的火焰。
她没有再说任何鼓舞士气的话,行动,是她唯一的语言。
“呛——”
那把始终跟随着她的战术匕首被抽出,锋利的刀尖在布满划痕的木桌上游走,迅速而精准地刻画出黑井矿区复杂的地下供水管线图。
每一个阀门,每一处弯折,都与她脑海中前世的记忆和文秘书提供的最新情报分毫不差。
她的手指,冰冷而稳定,重重点在地图上一个被标注为“哭崖主阀井”的位置。
“凌晨六点整,高压蒸汽冲洗程序启动。持续十五分钟。”她的声音不大,却像冰锥一样穿透了地窖里的沉闷,“蒸汽带来的水流逆向加压,会在这十五分钟内,短暂冲开所有分支管线的闭锁阀。那是我们切入主供水网,并且不会触发压力警报的唯一机会。”
她抬起眼,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。
围坐的众人——老李,年轻的哨兵,送来辣萝卜的司机,以及基地的核心成员,没有人提出疑问,没有人表露恐惧。
他们的眼神里,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,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哑叔默默起身,将熟睡的小芽用厚厚的毛毯裹得更紧了一些,轻轻放在了离炭火最近、最温暖的角落。
这个孩子,是他们所有人守护的希望。
“情报确认无误。”文秘书的声音从角落的终端机旁传来,冷静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。
她将老李那条阅后即焚的信息碎片与过去三天所有gps异常车辆的轨迹数据进行叠加分析,一个虚拟的立体模型在屏幕上生成。
“黑井矿区的监控巡逻,有一个固定的时间差。结合那位司机大哥提供的三次gps关机坐标,我推演出,主阀井附近有一个长达七分钟的绝对监控盲区。”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红线,“我们的行动时间,必须压缩在六点零三分到六点十分之间。一旦超过六点十分,冲洗程序结束,主网压力瞬间回落,管线阀门会自动锁死,届时任何异动都会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。”
七分钟!
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紧。
在这极寒的深夜,冰冷的井下,完成破拆、接入、固定的所有操作,只有七分钟。
陆超站起身,开始检查即将使用的装备。
每一件工具都经过了他的精心改造:包裹着厚厚绝缘层的破阀钳,缠绕着防滑防冻胶带的手动扳手,所有金属表面都涂上了哑光的黑色涂料,在微弱的火光下,不反射一丝一毫的光。
他抬起头,低沉而有力的声音问道:“谁进井?”
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回答。
苏清叶已经面无表情地戴上了防风护目镜,寒冷的镜片贴上肌肤,让她瞬间进入了绝对专注的战斗状态。
“我。你们守住外围。”她言简意赅,不容置喙。
五点五十五分。
风雪骤然变得狂暴,鹅毛般的雪片夹杂着冰冷的刀子,疯狂地抽打着哭崖嶙峋的岩壁。
能见度几乎为零。
陆超带领着老李、年轻哨兵和司机,一行四人如幽灵般无声地散开,潜伏至主阀井外围的四个关键节点。
他们利用那位司机上次故意关闭gps时留下的“设备故障”记录,在积雪之下快速铺设了一张简易的伪装电网。
一旦有巡逻队靠近,电网会产生一个微弱的电流脉冲,制造出“通讯设备受恶劣天气干扰”的假象,足以骗过警惕性不高的基层哨兵。
与此同时,基地内的文秘书十指如飞,精准地锁定了附近几个哨塔的通讯频道。
她没有完全屏蔽信号,那太过明显。
而是截取了一段长达十秒的强烈风雪杂音,开始在他们的通讯频道里无限循环播放。
一切准备就绪。
苏清叶深吸一口气,白色的哈气瞬间被狂风撕碎。
她矫健的身影一闪,没有任何绳索辅助,仅凭着岩壁上微小的凸起,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黑暗、狭窄的井口。
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,仿佛要将人的血液都冻结。
她的睫毛上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,井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黑暗。
她屏住呼吸,凭借着肌肉记忆和对空间的精准感知,很快摸到了冰冷的主阀控制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