粗粝的馒头混合着唾液艰难地咽下,如同吞下了一块冰冷的铁,却也在沈默近乎枯竭的体内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。追命的纸条是黑暗中乍现的微光,指明了方向,也带来了更沉重的负担。
“破军”。
这个名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他脑海中激起圈圈涟漪。他从未在官面文书或江湖传闻中听过这个名字。是代号?是某位隐世高人的称谓?还是……与随风一脉一样,潜藏在历史阴影中的另一支传承?
追命特意点出“寻‘破军’相助”,并确认“太极短针”为信物,这意味着此人不仅存在,而且很可能与风铃有关,甚至就是风铃所说的“变数”本身!
风铃给了他短针,追命指明了方向。这绝非巧合,而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计划。只是这计划的核心,“破军”究竟身在何处?
他不能再像无头苍蝇般乱撞。赵铁柱被捕,城南的暗线已断。他必须依靠自己,在这座巨大的、危机四伏的都城里,找出那个唯一能扭转乾坤的人。
“破军”……北斗第七星,主肃杀,司征战。以此为号者,必非善与之辈,其所在,也定非寻常之地。
沈默的目光再次投向暮色中巍峨耸立的皇城。内承运库旁的“冰窖”,追命被囚之地,就在那宫墙之内。而“破军”若要与皇城之下的阴谋对抗,其据点,绝不会离得太远。
最危险的地方,往往也隐藏着最意想不到的线索。
他回忆起之前追踪周允道马车时,在西苑附近感受到的那些盘查护卫。他们并非禁军或巡城司体系,服饰、兵刃皆不相同,且对某些特定府邸的车驾格外“关照”。当时他只以为是影楼或其同党的内部戒备,现在想来,那股精悍肃杀之气,是否更符合“破军”之名所蕴含的特质?
他们盘查的,或许并非是同党,而是……需要警惕和防范的对象!他们的存在,本身就是在皇城外围构筑的一道无形防线!
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沈默心中成形——“破军”的势力,或许就隐藏在西苑那些错综复杂的权贵府邸,甚至……就在那些盘查护卫之中!他们以某种公开或半公开的身份为掩护,暗中监视着皇城与影楼的动向。
这个猜测近乎疯狂,却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。
他必须再探西苑!但不能再以老乞丐的身份,那太过显眼,也无法接触到核心。
他的目光落在小巷深处一户人家晾晒的衣物上——那是一套半新不旧的家丁服饰,灰布短褂,看起来毫不起眼。
……
半个时辰后,一个穿着灰布短褂、低着头、步履匆匆的“家丁”,混在前往西苑各府邸送菜、送水的杂役人流中,再次进入了西苑地界。沈默利用内力轻微改变了面部肌肉,使容貌显得更加平庸,眼神也刻意收敛了锋芒,变得木讷而顺从。
他没有直接前往之前发现周允道与神秘“殿下”会面的那座竹林院落,而是朝着记忆中那些盘查护卫频繁活动的区域靠近。
西苑的傍晚,华灯初上,各府门前车马渐稀,但暗中的戒备却似乎更加森严。沈默能感觉到,那些看似寻常的贩夫走卒、倚门闲聊的仆役中,夹杂着不少眼神锐利、气息沉稳的暗哨。
他低着头,模仿着杂役的姿态,沿着一条相对僻静的青石板路快步行走,耳朵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,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动。
在一处栽种着高大银杏树的岔路口,他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黑漆马车,车夫靠在车辕上打盹,但马匹的蹄铁却异常干净,车厢的木质也非寻常人家所用。更重要的是,在马车不远处的树影下,站着两个穿着普通护卫服饰的汉子,正看似随意地闲聊,但他们的站姿和眼神扫视的范围,却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精干。
沈默心中一动,放缓了脚步,假装系紧松开的鞋带,蹲在路边,暗中观察。
只听其中一个稍矮的护卫低声道:“……头儿也太过小心了,这都盯了三天了,连只可疑的苍蝇都没飞进去。”
另一个高个护卫哼了一声:“小心无大错。里面那位,可是关系到……‘破军’大人的全盘计划。若是出了纰漏,你我脑袋搬家都是轻的。”
破军!
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!果然!这些护卫,就是“破军”的人!他们在此监视的,就是那座竹林院落!他们口中的“里面那位”,是指周允道?还是那位神秘的“殿下”?亦或是……两者皆是?
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,继续凝神倾听。
矮个护卫叹了口气:“也是。只是不知‘破军’大人何时才下令动手?总不能一直这么干耗着。”
高个护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,声音压得更低:“急什么?时机未到。宫里那位还没真正下定决心,影楼的‘钥匙’也还没完全‘醒’过来……等着吧,快了,子时之前,必有分晓。”
子时!又是子时!
沈默几乎可以肯定,“破军”不仅知晓影楼的阴谋,更在暗中布局,等待着一个关键的时机发动!而追命,就是这个时机的重要组成部分!
他必须立刻与“破军”取得联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