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此处,庞统转头直视着麴义,语气郑重发问。
“公节,你且想想,若是换做你是这里的百姓。”
“日复一日承受这般压榨与抛弃,又怎会心甘情愿为这样冷漠自私的统治者效命?”
烟雾在他指尖袅袅升腾,他思绪飘远,眼神里多了几分怅然与笃定。
“这让我不禁想起曾经的大汉,本是雄踞一方的强大帝国,何等盛极一时。”
“可当张角揭竿而起,振臂高呼,邀天下苦汉共赴生死时,偌大的天下竟瞬间分崩离析,不堪一击。”
“说到底,不管是高纬文明,还是低纬文明,本质从未有过不同。”
“一旦阶级固化到极致,底层之人拼尽全力也看不到半点出头的希望。”
“日复一日在麻木中挣扎,不奋起反抗他们的统治者,就已是极致的隐忍。”
他掐灭手中的烟蒂,声音掷地有声。
“神族从未给过这些半兽人半分恩赐与温情,只懂压榨与抛弃,这般境遇之下,没有期盼,没有希望,又何谈什么忠义可言?”
“他们不反戈相向,已是对神族最大的‘宽容’。”
起初,麴义听着庞统的分析,脸上还带着几分不以为意,指尖夹着的香烟燃着火星,烟雾慢悠悠从嘴角溢出。
在他固有的认知里,这颗星球的神族之所以轻易溃败投降。
不过是见大唐舰队势不可挡,自家军队一败涂地,已然没了获胜的可能,才识趣地竖起白旗。
不过是趋利避害的本能罢了,哪里有这般复杂的缘由。
可随着庞统的话语层层递进,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渐渐在脑海中浮现。
溃败时士兵眼底的麻木而非不甘,百姓顺从时藏在眼底的漠然,未遭攻击便主动投降的城池……
麴义心头一动,缓缓敛去脸上的轻慢,眉头微蹙,暗自思忖起来。
他从前总觉得,种族之间的交锋,终究拼的是军事力量,舰队够强、士兵够勇,便能所向披靡。
此刻想来,这般想法竟这般狭隘片面,全然忽略了人心向背的重量。
是啊,若仅靠军事便能横行宇宙,大唐又何必费心与虫族沃米部落缔结盟约,借彼此之力共抗强敌?
又怎会放下成见,与神族的阿里上校达成合作,谋求共赢之道?
这般转念,此前的认知轰然崩塌,心中对庞统的考量多了几分认同,也多了几分对局势的新思索。
麴义抬手吸了一口香烟,醇厚的烟雾呛得他轻咳两声,随即缓缓吐出。
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,转头看向庞统,语气带着几分笃定。
“士元,你这一番分析固然透彻,却还有一点未曾参透。”
他指尖轻点桌面,目光沉了沉,继续说道。
“其实不甘于神族制度的,从来不止那些被压迫的半兽人。”
“就连那些血统纯正的神族内部,对这般固化的规则也早已积怨颇深。”
话音落,他顿了顿,眼神里多了几分洞察。
“不光是底层之人看不到上升的希望,就连身处中层的神族,他们的命运也早已被无形的枷锁固定。”
“终其一生难有突破,只能在既定的框架里苟延残喘,难登更高峰。”
“先前遇上的那位半兽人上校,眼底藏着的不甘显而易见,可我总觉得,这般不甘绝非个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