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冀州平原,褪去了盛夏的葱郁。
麦茬在阳光下泛着浅黄,凉风卷着枯草碎屑,掠过田垄。
胡人劫掠的痕迹尚未完全抹去。
村落间仍有残破的篱笆与焦黑的屋梁,但空气中已少了几分血腥,多了些久违的安宁。
乌桓步骑五万入冀州是主力,但实际上,趁机来劫掠的胡人远远超过这个数目。
平日里没人带头,都要有来劫掠,更何况,有人冲在前面。
这次大汉要算账,只会算在乌桓人,甚至只算在张纯和张举头上。
所以,无论是代郡和上谷郡的乌桓人,还是隔壁并州的匈奴人,亦或者更远一点的鲜卑部落,都趁机南下冀州大肆劫掠。
就连一向以强横出名的白马长史公孙瓒都只敢躲在城中,更遑论冀州各地郡守县长。
或是躲在城中,或是躲在坞堡之中。
反正这些胡人抢好了还是要走的。
到时候还能空出不少田地,也好趁机占了。
至于黎庶,这天底下什么都缺,就是不缺黎庶。
当然了,一直躲在城中,也足够无聊。
所以当何方大破苏仆延之后,各郡劫掠的胡人飞速撤离之后,那些大族们也打开了城门。
男丁也好,女眷也好,也不过深秋清冷,纷纷出游。
赵国邯郸县,五匹骏马拉着一辆朱漆马车,在城外官道上缓缓而行。
车檐下悬挂的铜铃随风轻响,清脆悦耳。
车厢雕梁画栋,镶着零星玉石,车后跟着数十名身着劲装的侍卫,腰佩环首刀,神态肃穆。
天子架六,诸侯架五,这般规制,明眼人一看便知车内是赵王刘豫。
刘豫年逾五十,鬓发已染霜白,却愈发贪恋红尘热闹,尤其偏爱青春鲜活的事物。
自胡人撤离后,他便按捺不住,日日带着仪仗出游,只为寻觅些新鲜趣致。
“咯咯咯咯——”
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前方田野传来,打破了午后的静谧。
刘豫精神一振,连忙撩开车帘探头望去。
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,一群女子正围着几只纸鸢嬉笑奔走。
她们身着素色襦裙,裙摆随风翻飞。
发间簪着简单的布花,眉眼间满是未经世事的清纯,宛如田野间初绽的雏菊。
“停车!”
刘豫高声吩咐,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。
随即唤过一名郎中,耳语一番。
马车轱辘骤停,侍卫们迅速散开,形成一道人墙,将那群女子围在中间。
一名身着青色官服的郎中上前,对着为首的女子拱手道:“我家大王有请,姑娘还请移步车边。”
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,身形窈窕,皮肤白皙,眉眼清秀。
虽衣着朴素,却难掩灵动之气。
她停下脚步,手中还攥着纸鸢线轴,见这阵仗并不慌乱。
反而落落大方地跟着郎中走到车边,微微躬身行礼:“民女秦罗敷,见过大王。”
刘豫掀着车帘,目光在她脸上打转,笑道:“小娘子生得俊俏,名字也雅致。
只是我听闻,男子二十冠而有字,女子多无表字,你小小年纪,怎会有字?”